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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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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完苻堅弟兄三人一唱一和的對話後,王猛並未感到奇怪,他仍然心平氣和的對他們說道:“陛下,你既然留王猛在京城,無非是想讓王猛輔佐陛下鞏固江山,開拓疆域,永世昌盛,社稷永固;可是,我始終認為,如果沒有強大的經濟做基礎,一旦仗打起來,國帑庫存立即就會消耗殆盡,前方將士流血拼命,後方糧草給養卻供應不上,用不了幾日,將士的士氣就會低落下來。試想,一支缺乏士氣的軍隊,還談何取勝?因此王猛認為,要先強國,而後再談出討最為恰當!”

苻萇仍堅持自己的意見,說道:“我前秦國能戰之士眾多,我們可以一鼓作氣,以摧枯拉朽之勢,一鼓作氣,即可將東晉王朝消滅!”

苻靚也隨聲附和道:“前秦國軍隊的人數,數倍於東晉,不愁打不過他們!”

王猛慘然一笑,說道:“後漢時期,三分天下,一生巧於計謀的諸葛孔明,困守蜀中,為什麽七出祁連,均未得逞,還不就是因為後方空虛,實力不足嗎?軍隊人數再多,也不是強大的標志,如果沒有充足的糧草供應,人多反而會成為沈重的經濟負擔!所以,王猛始終認為,要伐東晉,必須先從增強國力開始,唯有如此,方可避免後繼無援本末倒置之嫌也!”

此時,就見茍艷梅又端起茶杯走到苻堅近前,悄聲對苻堅說道:“陛下,王先生計謀高深,人家又是你請來的客人,他的話,你不可不聽啊!”

苻堅此時頭腦已經冷靜下來,他對王猛說道:“朕分析過你的主張,覺得你的話甚有道理,現在,用不著再爭執下去了,我決定,厲行王先生之言,先從咱前秦國的經濟抓起,待國力強盛起來之後,再談討伐東晉的事情不遲!”

這正由了那句古話: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;國家再大,還得由皇帝一人一錘定音才行啊。

苻萇苻靚見王猛已經同意留駐京城,並同意輔佐朝廷,均高興地對王猛說道:“王先生,你滿腹經綸,才高八鬥,實屬不可多得之人才!從今往後,你我就成為一家人了,希望你盡職盡責,不負皇上所望!”

當下,王猛辭別苻堅,在苻萇苻靚的陪同下,又回到賓館,休憩待命。

苻堅是氏族後裔,王猛是典型的漢人,兩者雖無任何親緣關系,但是卻能融為一體,說明苻堅雖然剛愎自用,卻也有他求賢若渴的一面;當然,苻堅的最終目的,是要借助王猛的智慧,來達到他消滅東晉,統一全國的目的。在那個梟雄稱霸,豪強並存的時代,究竟誰勝誰負,鹿死誰手,還需拭目以待。

這中書侍郎是個什麽官職,他的權限到底有多大?這還必須從當時的官職制度來簡單說明。此處所說的中書侍郎一職,在各朝各代叫法不一。在晉朝時,也曾經叫過通事郎,是一個四五品的朝廷命官,由於可以職掌詔命,因此職權便可比同級的地方官為大。

王猛年少時,家貧如洗,為了活命,年紀不大的他不得不以販賣畚箕為生。可是王猛人窮志不窮,他刻苦自學,博學多才,做人嚴謹,因而在當時的社會中,才得到人們的崇尚與傳頌。因為有了這樣的生活經歷,所以王猛對那些以權謀私的貪官汙吏,就十分鄙視與痛恨。苻堅授予他中書侍郎這個官職,為的也就是利用他的專長,來肅清地方上的貪官腐吏。

當時的東晉大將軍桓溫,正是看中了王猛這種高尚品德,才企圖推薦他到建康去做官。但是王猛認為,東晉朝野腐敗,已到了茍延殘喘無可救藥的地步,所以並未領桓溫的情,堅辭不就。後來,王猛在呂婆樓的推薦下,認識了苻堅,二人一見如故,談話投機,這才使苻堅有了將王猛籠絡於自己麾下的機會。

呂婆樓,前秦時曾任司隸校尉尚書太尉等職,出身氏族,略陽即今之甘肅天水人,與苻堅交往過密,故在苻堅當上前秦皇帝後,因見苻堅氣質不凡,日後必成大事,故而才把王猛推薦給了他。

當時,京城的西北門戶始平縣境內,豪強橫行,民不聊生,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,叫苦連天。苻堅就派王猛首先來到始平縣,首先拿那裏的不法豪強開刀。

王猛不負苻堅所望,蒞任伊始,就雷厲風行,嚴明執法;他下車伊始,就把始平縣內一個作惡多端的奸吏當眾棒擊致死,此事在始平縣內引起不小震動,也遭到該縣內奸吏們的一致反對,他們勾結狐朋狗黨,聯名上告,並暗中勾結執法官將王猛逮捕,然後將他移送至長安獄中,妄圖以此來羞辱苻堅。

苻堅聞知此事後,止不住心中大驚!他暗自思忖道:“王猛的為人,以為我盡知,無論他的學識與人品,都不可能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來,其中必有蹊蹺!”

為了查清事實真相,苻堅親自來到獄中,借探望之名,實則責問:“王先生,你現在已不是那個隱居山林的瘋道士了,而是我前秦國的一名命官!既然已經當官理政,就要把仁義道德放在首位,怎麽甫一上任,就胡亂殺人,大開殺戒?”

王猛見苻堅氣急敗壞的樣子,知道他肯定是受了少數人的蒙騙,反而十分從容地說道:“陛下,你是一位明君,恐怕不會連起碼的治國理政的道理也不懂吧?王猛常聽聖人言之,治理安定的國家,應該使用禮政,以禮當先;如果治理亂世,必須要用嚴法。王猛一來到始平縣,就一心為陛下鏟除奸暴不法之徒,現在剛殺掉一個奸吏,就引起了他們同夥的激烈反對,如果就此罷手,半途而廢,豈不為世人所譏笑?”

苻堅聽完王猛的話後,默然無語,不置可否。

王猛又說道:“陛下,你必須清醒的認識到,我現在才只殺了一個奸吏,在始平縣,在整個前秦國,尚有千個萬個奸吏,還在或明或暗的危害著社會,殘害著百姓呢,如果不把他們一個個剪除,哪來的社會的安定,百姓安康?王猛之所以這樣做,為的就是為陛下盡一份忠心,為前秦國盡一份責任啊!”

苻堅無語,隨他而來的苻萇苻靚等官員,也閉口無語!

王猛進而說道:“鋤奸不盡,奸吏們必然會更加肆無忌憚;除惡不盡,惡勢力必然會更加猖獗!對於奸佞惡徒,不是除不除的問題,而是非除不可!如果陛下認為王猛不能勝任此任,可以立即解除我的職務,大不了,我王猛再回到華山,去做我那個與世無爭的好好先生去!如此,既無人反對,更無人誹謗,我王猛也就會心安理得了!”

苻堅聽王猛如此說,用眼睛在苻萇苻靚的臉上瞟了兩眼,意思是在詢問他們:“難道是朕錯了不成?”

苻萇到底年長幾歲,他早已從苻堅的眼神中領悟出了他的心思,說道:“皇上,我看其中必有蹊蹺,我們不可無斷的給王猛先生確定罪狀,一切誣告之詞,最好等查證確實後,再下結論不遲!”

苻靚也說道:“一開始,我就懷疑,為什麽對王猛先生提起控告的人,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,而沒有一位是普通百姓呢?難道皇上你不感到奇怪嗎?”

苻堅說道:“王猛先生是一個治理亂世的幹才,他到始平縣查辦富豪劣紳的罪行,是遵照我的旨意在行事,一定是觸及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,方才激起他們的反對。如果不將他們的囂張氣焰震壓下去,我的諭旨就形成一紙空文,扳倒了王猛,就等於扳倒了朕,從中不難看出,事情的覆雜程度!王猛不能倒,查證還要繼續進行下去!”

於是,苻堅立即回到皇宮,召集文武大臣會議。苻堅對在場所有大臣說道:“強國必須肅貪,肅貪就要懲腐,二者相輔相成,不可偏廢。王猛先生是遵照朕的旨意,打擊了幾個不法豪紳,因而反惹起了他們的反對。不過朕斷定,王猛乃管仲子產式的人物,他時時處處都在為朕著想,他的行動,朕不能不支持!”

苻堅立即下達諭旨:赦免王猛,使他重新回到原工作崗位上去,而且對他更加信任,讓他放開手腳,將始平縣的肅貪反腐工作繼續開展下去。

王猛只不過是一介寒士,他之所以能夠得到苻堅的信任,並不斷地得到苻堅的提拔重用,完全靠的是誠信二字。一些元老顯貴,對苻堅此舉頗具微詞,他們妒火中燒,頗不服氣,有個姑臧侯,名字叫樊世,他是隨苻堅入定關中的氏族豪帥,仗著自己有功與前秦國,因此就居功自傲,帶頭鬧事。

樊世當眾侮辱王猛:“我們這些元老,與皇帝同生死,共患難,並辛苦耕耘,共興大業,到頭來卻只落了個匹夫之勇;你王猛半道而來,汗馬未勞,寸功未建,憑什麽坐享其成?”

王猛聽完樊世的話後,也冷言相對,說道:“我說樊世,難道前秦國的天下是你一個人打下來的不成?你居功自傲,不思進取,只知躺在功勞薄上坐享其成,像你這樣的魯夫莽將,讓你回家種地都是便宜了你,依我看啊,你只有配當廚子,做屠夫的料!”

王猛的話激怒了樊世,他勃然大怒道:“姓王的,你神氣個啥?你不就是比我們多喝了幾瓶墨水嗎?咱們走著瞧,我要是不把你的腦袋割下來,高掛在長安城的城門上,我樊世就不配再活在這個世界上!”

王猛未加思索,便對苻堅說道:“此事有何難哉?眼前就有一條現成的理由,皇上為何不信手拈來一用呢?”

苻堅問道:“請王先生明示,是哪一條現成的理由?”

王猛說道:“皇上,難道你忘了不成?你還記得,你曾向前燕請兵,前燕違約而不發兵的事情麽?”

苻堅說道:“記得,記得!前事還歷歷在目,朕怎麽會忘記了呢!”

王猛說道:“言而無信,盡噬己言,這樣的國君,你說該不該討伐?”

苻堅恍然說道:“我還正在考慮出師無名呢,有了這條理由,正是我出兵的好機會,難道還怕世人誹謗不成?”

接下來,苻堅果然以前燕曾經違背先前前秦請他們出兵的諾言,且不肯割讓虎牢關以西土地給前秦的事例為借口,突然對前燕宣戰。他以王猛梁成鄧羌為統帥,開始向洛陽發動進攻。虎牢關在哪裏?它就在今河南省滎陽汜水縣西北方。經過近一年的攻打,終於將洛陽城攻克!

洛陽城被攻克後,苻堅趁熱打鐵,接著又命令王猛統兵深入前燕腹地,做最後消滅前燕的戰爭。王猛出發時,苻堅親自送王猛到城外,主仆二人留戀不舍,依依惜別。

苻堅握著王猛的雙手,深情地對王猛說道:“王先生,你不為名,不為利,雖然未掛將軍頭銜,卻起到了將軍無法起到的作用,苻堅今生今世能有你這樣一位朋友為親信,已是死而無憾矣!”

王猛也深情的對苻堅說道:“皇上,我王猛是個實在人,言已既出,猶如板上釘釘,再無反悔之意。請皇上放心,此次深入燕地,不成功,便成仁,就是粉身碎骨,也絕不辜負皇上您!”

兩晉時期的前燕國,本由鮮卑族慕容氏前輩慕容皝所創建,最初,它定都於龍城,即現在的遼寧省朝陽市,隨著實力的不斷增強,疆域也不斷擴張,便逐漸將都城向內地遷移;到了慕容皝兒子慕容儁的時候,它的都城已遷入薊地,就是現在的天津以北地區;為了統治之需要,到了晉穆帝司馬聃生平元年,也即是公元357年,慕容儁又將都城遷至鄴城,它的遺址在今河南省臨漳縣西南20公裏處的漳河北岸的鄴鎮,此地曾經是曹魏後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個朝代的都城所在地,有“南至汝穎,東盡青齊,西抵崤黽,北守雲中”的讚譽。坐鎮此處,可與關中的前秦瓜分黃河流域之秋色。俗話說,一國不容二君,一山難容二虎,這就是苻堅之所以必欲置前燕於死地的真正原因。

王猛一心侍奉前秦,忠心不二。他在接受苻堅令他攻打前燕的命令之後,即統領前秦壯士,很快到達山西東南部濁漳河一帶潞川地區,將前燕國太傅慕容評統帥的三十萬大軍團團圍困,幾經激戰之後,終於將慕容評和他的三十萬大軍全部殲滅;在此同時,苻堅也統領前秦軍隊抵達前燕都城鄴城,並將它團團圍困。前燕終於戰敗,鄴城終於失守,前燕國也隨之滅亡。緊接著,苻堅又相繼將前仇池前涼代國三個割據政權剪滅,掃清了他統一中國的所有障礙。

就在苻堅躊躇滿志的時候,作為前秦國重要支撐的王猛,卻突然病倒了。

苻堅對王猛說道:“王先生,你是我前秦國的重要棟梁,誰都可以病,唯獨王先生你不能病,倘若你一病,整個前秦國還不都亂了套嗎?”

疾病染身的王猛,艱難的對苻堅說道:“陛下,你是一個有大作為的皇帝,如果沒有你的信任與支持,我王猛即使有三頭六臂,又將如何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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